我这一生做事最大的困扰不是挫折,不是艰难,而是时间不够用。眨眼,离开台湾又一个多月了,不禁忆起一首对联——
绿水本无愁因风皱面
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
人世间的事总是在已定、未定、待定的环境理想目标下循序不已。
我非常欣赏以退为进的人生观,当一个人前面的世界遇到瓶颈时,大可不必沮丧泄气,李密庵的《半半歌》道——
看破浮生过半,半之受用无边,
半中岁月尽幽闲,半里乾坤宽展,
半郭半乡村舍,半山半水田园,半耕半读经廛。
在弘法座中,有人问道:“对毁谤的看法?”
我把自己的经验告诉他:“毁谤是打不倒一个人的,除非自己本身不行、不健全、没有实力,我面对毁谤的方法是不去辩白,对是非则默摈之。”
“民主的定义是什么?”
我告之:“民主就是协商,有意见时应彼此沟通、恳谈,没有解决不了的事。在团体中共识很要紧,否则各行其道,不就把力量分散了吗?身为主管的助理要扮演协调的角色,要架桥沟通,不要彼此用言语筑墙防御。
‘光荣’是由多数人共同成就的,现代趋向集体创作,凡事只知团体没有个人。”
有一学生问道:“有人说西来寺是民运人士的客栈,您对这问题的理念如何?”
我笑答:“不管任何种族、类别的人士,只要肯走到佛前来,我都感到有意义,我一生不喜欢给人留有遗憾,凡事给人欢喜,如果能让每一个人都欢喜,我甚至可以委曲求全的。”
有位大德问:“主管如何对待部属?”
“要把自己化解于团体中,就如佛云‘我是众生中一个’,《愿体集》上有句话——
人能以待死者之心待生人,则其取材也必宽。
人能以待初交之心待故旧,则其责备也必恕。”
徒弟问我:“为什么大家有事都找您谈,且心甘情愿的为您所用?”
“孔子有句话说‘能与人言而不与之言则失人,不能与之言而与之言则失言’,我自信自己是个不‘失人’又不‘失言’的人。”
经常被徒众问到的问题是:“佛光山为什么有钱?”
“其实佛光山从开山以来,经济方面是在日日难过日日过的情况下度过,从未停歇;在佛门有些人总认为贫穷才有道行,谈‘钱’就很粗俗。一个人除非不做事,要做事就离不开钱,金钱是学道资粮,是很现实的问题。如何将信众们布施的善财、净财、圣财,好好用在佛化事业上,才是值得关心的事。”
徒弟问:“在师父心中的能干是何形象?”
“所谓能干是随和、谦虚、体贴、迁就、忍耐、不易怒、没有气势,让每个人皆大欢喜,要以收心、修心、用心、明心来面对每一天。”
信众问:“如何面对‘气’?”
“人心里不舒服而介意,谓之‘气’。气虽没有形质,但在生活中却跟我们相感应,如:气色、气味、气息、气量、气概、气数、气节、气质……
一个人——
怒则气逆、喜则气缓
非则气消、恐则气转
寒则气闭、暑则气泄
惊则气乱、劳则气灭
思则气结、怨则气损
如何使自己心平气和,就需般若智慧了。”
我一生行事都以事为主,非以人为主,依法不依人是我“公平”的基准。我从未嫌过一个徒弟,大家在我心目中都如天之骄子,招呼徒弟吃饭、喝水,顺其情绪做事是常有的事,也希望身为主管的徒弟们,多少学一点我这份体谅心,对属下多包容、多宽待、多照顾、多用心,不要老大、气势!
忆及在大陆,我从栖霞山到进山时,在客堂,身为头单知客的太沧法师,马上出来见我,我那时还是个学生,就能如此受礼遇、重视,至今难忘!愈成熟的稻穗愈低头,慈悲、柔和、亲切实是身为主管的品格。为做事必须忍耐;为完成必须委屈。我甚少因“人”的因素而破坏圆满,故常训示徒众要有“常住第一、自己第二”“大众第一、自己第二”的观念。
在日常中我悟出生活就像翘翘板,不是上便是下。为人处事在遇到困境、瓶颈时,要能如“水”——遇山水转,遇石水转,遇岸水转,无论遇到谁,我转!因此在人生旅程上,何妨委曲婉转,流出自己独特流域,流出我?自己理想的曲线。
在高速公路上,看到即将下山的太阳,红透得如一个蛋黄非常好看,大自然非常奇妙,圆的太阳、圆的月亮、圆的地球……真理也是圆的,法轮也是圆的,有“圆”才能转,能“圆”才好看,故人不能有棱角,要圆融、圆满、圆转,则无事不成!